收拾脆弱,還是要往前;

告別過去,總是要勇氣。

一個人,踏上異地,重新築堤,放下偽裝,再次揮灑。

生命裡,只剩自己,獨自品嚐,仔細思量,再添風采。

 

可惜上天並沒有因此得以我輕鬆,在歷經了一次手術後,並未就此順利康復。

緊接地面對術後的傷口感染、發炎,組織排斥、化膿,步入週而復始的回診,轉診,四處尋覓良醫的恐懼。

是一次次的期待,卻又一次次的失望。

感情如是,健康如是。

一年裡,獨自面對病魔的侵蝕,內心雖然孤寂,卻也更加清靜。

揮別以往的複雜,偽裝,堅強,我用更純粹的心,不再壓抑悲喜,

想大笑、想痛哭都盡情在這裡,讓大家陪著我的任性。

也許嬌小,更顯得需要被保護。

踏上這所偏遠的校區中學,外表像是被孤立的城堡,內在卻是溫煦的陽光。

沒有城鎮裡的勾心鬥角,唯有鄉間內的溫柔敦厚。

每個同學都是色彩鮮明的個體,彼此照耀,彼此扶植。

你不需要特別搞怪,也不必刻意謙卑,在這裡,每個人都很精彩。

很奇妙,這樣的世界,像世外桃源。

你可以恣意妄為,也可以任性野蠻;

你可以隨心所欲,也可以隨遇而安。

而且確保每個都是唯一且特別。


「伊雪,我昨天打給妳想問妳作業,結果妳家人說妳睡了,才七點耶!」曉如很是訝異地看著我,上下打量著我。

『嗯。我平常六點多就去睡了。』我微笑且很平靜地望著曉如。

這個和我一樣喜歡音樂,喜歡畫畫,卻比大多數人更文靜、更靈巧的一個女生。

而大多時候,她都是二條辮子的造形。

「妳也太早就休息了吧!」她很是疑惑地又看了看我。

『因為我身體不好,醫生交待要多多休息嚕。』我仍是微笑著。

「妳怎麼了?」她好奇地問著。

『沒什麼,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妳別擔心。』我安慰著她,也對自己這樣說。

「妳應該多吃點,前天入學健康檢查時,看妳量體重才 39kg,真的太誇張了啦!」她開始扮演好媽媽的角色,叮囑著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姿態。

『是!我會的。』我笑著,感受她的溫暖。


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新學期,我擔任了衛生股長,一個曾經令我捨不得的位置。

或許是時過境遷的模樣,竟有種莫名的感傷。

但擔任這個股長的好處,就是負責發號司令請同學打掃,對於處在病奄奄的我,很是時候。

偶爾精神氣力好時,還可以和同學頑皮一下,淘氣一下。

 

這一天陽光特別的好,我們散步在操場邊的林蔭大道下。

「等一下體育課,打球嗎?」曉如今天綁起了馬尾,特別地清秀,配上她一雙大眼,水汪汪的看著我。

『我等等坐在旁邊看妳們打,幫妳加油。』我開懷地笑著。

「那妳別坐在陽光下太久喔!」她關心地提醒著我。

『我曬一下就移到樹蔭下,好嗎?』我瞇著眼,嘴裡笑著。

「嗯,乖!」她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走吧!上課去。』我拉起她的手,輕輕地笑出聲來。


咻~啪~

「啊!」突然聽到曉如的尖叫聲,才下一秒,我卻沒了意識。

不知道是誰把球不偏不倚地朝我的頭飛奔,一時地天昏地暗後我就到了保健室。

雖然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進來這間保健室了,但每次醒來後立刻聞到的藥水味,還是令我很不舒服。

緊接著我就會看到一群同學圍在我的眼前,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候我。

從剛開始的關心,到後來的頑皮,打趣地明白,其實大家是一付不想上課的模樣,又想拿我當擋箭牌了。

不同的是,大家都是很清楚地交代,也很天真地以為。

於是照顧我,陪伴我,已經變成大家特別喜歡做的一件事。

我也不討厭這樣的狀況,其實大家只是更率性地做自己而已,從不偽裝。

在心情好的時候大笑,在難過的時候痛哭,很單純地表達自己。

更不會為了想要而不擇手段,惡意中傷,有著城市裡沒有的赤子之心。

就是這樣特別地吸引我,深深地愛上這片森林,這群朋友。


社團開始招生,班上同學也都熱烈地討論著。

曉如提議我們一起去合唱團,她說還是喜歡唱歌。

而我,憶起過往,卻已經唱了四年多,還唱嗎?

是的,我還是接著唱,在這只有二十多人的合唱團裡。

因為學生少,學校小,所以社團的人也都不多,我們的加入更是增加了社團的活力。

還有另一個吸引且打動我的地方,就是課後我和曉如可以單獨留下來學鋼琴,由合唱老師親自個別教授。

有別於其他社團需要大量的精神體力,這些是我更能勝任且有興趣的。

而且,這也是舒緩情緒的好地方,讓我可以在彼此的歡笑聲和歌唱聲中,休養調理。


因為我總是不見夜深就已入眠,所以極少透過電話傳遞消息。

除了假日會和老同學見見面,聊聊天得知彼此的近況外,偶爾回回信,寫寫日記作罷。

雖然日子過得單純,卻還是偶爾碰觸心裡的傷。

畢竟我最後沒有選擇與你同在,捨下了你對我最深的期待;

雖然我至今無法誠實與你道出,背上了我對你最重的罪惡。

我難過那些無奈,那些自負還是抵不過我對你的依戀,更難為自己就這樣傷害了你的情感。

偶爾觸及在我生命的回憶,我會想起,

你的笑容就像首歌,響起了我的愛,

你的身影就像條河,激盪著我的情。
你的溫柔,可以令那寒冷的冬天,過去;
你的貼心,可以令那酷熱的夏令,逝去。
而最後的轉身離去,是我落下的不捨與抉擇。


秋,漸漸地靠近。

卻是個屬於思念的季節。

這一日,我沒有在平常搭車的地方下車,卻選在最後就讀小學附近的站別。

一個人走著,在昔日踏過的街坊,想藉此穿梭過往。

走進我們曾經嘻笑的店家,踏上彼此曾經暢談的巷弄,

再次呼吸,那些曾經屬於童年的氣息,

說聲再見,這些即將屬於未來的創新。

我知道,此景即將面臨改建而不再存留,只想到此話下道別。

深深一句,從今往後,再也無法憑藉此景以解思念。

不知是不是我太過於投入想念當中,卻完全沒有察覺身後幾尺,竟有同車學長跟隨。

突然轉身,驚嚇害怕,只得加快腳步,試圖離開他的視線。

告訴自己愈是害怕,愈是要冷靜,深呼吸後再度思考。

眼前最近的距離,只有美鈺家,只好碰碰運氣,希望她會在家。

幸好還是順利的躲進美鈺家,但是學長仍在附近徘徊不去。

這一刻,美鈺沒有安撫,只是打趣得笑著。

「沒想到,妳很是搶手。」她半開玩笑地說著。

『別逗我了,我快急死了。』我仍然呼吸急促,卻試圖平靜。

「真的,妳身邊總是不乏愛慕之人。」她卻更加認真起來。

『誰愛我這身殘疾啊!』我輕聲低吼,表示抗議。

「就是如此,令人更加憐憫。」她開始點點頭,上下打量起我。

『好啦!那又能如何?又不能天長地久相守,有意義嗎?』我沒趣地回應。

「只在乎曾經擁有啊!」她輕輕地笑了出聲。

『真的嗎?難道都不會想長長久久?』我開始跌入深思。

「有些事,強求不得;有些人,強留不住。」她收起了笑容,語重心長的道出。

『就像是妳為什麼笑?』我想起了以往的一句屬於她常說的話。

「因為不好笑,所以笑。」她笑著說。

『因為不能愛,所以愛。』我揪起眉頭。

「好好地痛哭一場,放手去愛你所能愛的,生命不該如此而已。」她拍了拍我的背脊。

等到學長死心的離開美鈺家門口,美鈺陪著我一路走回我家。

這一路上,美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讓我盡情地哭泣。

而夜裡的這篇日記,也跟著刻上我未止住的淚水。

『 即使,你已成了我記憶中的軒文。

    但是,

    你仍是我心頭上牽伴著的一份傷痛,恨只恨上天那樣的安排;
    我曾是你行囊裡放不下的一份牽掛,牽也牽不住你我的行蹤。

    若是,輕輕地,道上了別離,卻也只是黯然無語。
    此刻,忍不住的淚水,潰堤。

    該是為這無緣的故事道歉還是沉寂。
    而,難過,是為這改變不了的錯,改變不了的命運捉弄。 』

 

接著數日,學長又是情書又是小字條,弄得全班興奮不已,除了我。

只要學長的情書或字條一來,還沒來得及打開讀完,立馬已傳閱至每個人的手,再來釘上教室的佈告欄。

我沒有阻止同學的嘻鬧,更不想接受他的所有。

最後學長發現他的一切書信皆在後方的牆面上時,他重重地凝視了我一眼。

對於學長的感情,似乎來得太過一面倒。

我不曾歡喜,更不願接受,何況頻頻跟蹤的舉止,令我很是苦惱。

為了躲避,為了逃離,我必須想盡一切方法和理由。

最後的最後,不惜請出家長和教官,才終止這場無盡的追逐。


就這樣一年時間過去,你接著愛上了別的女孩。

向我示威般地告訴我身邊的朋友,說你愛上了一個又接一個的女孩。

過去,總是忍著傷,不敢哭出聲。

卻在情緒的邊緣,放肆了一個接一個的夜晚。

每每寄情於日記裡,把想對你說的話,一字字都刻印上去。

即使經過了那麼多,而你有沒有想過我;

我曾是那麼的難過,沒能對你說得出口。

可我想喚回那段已逝去的愛,卻不曾提起勇氣挽留。

也許我們總是在錯過彼此,

當愛在我面前時,我不敢面對;

當愛在你眼前時,你不想接納。

所以,我們永遠都是,你追逐我躲藏,我靠近你遠離。

最後你累了,我也倦了。

 

再度面對手術,在這冰冷的手術臺上,隨著麻醉入侵,沈睡去後的我,等待重生。

這次上天終於聽見我的渴望,即使是過去一年裡的休養生息,腫瘤仍是不斷擴大,

此回卻能切割得完美,沒有排斥現象也沒有再惡化,

只要情況良好,即可從未來的每季追蹤,進步到每半年追蹤,再到每年追蹤。

隨著病情的穩定,心情也跟著放鬆,過去的自卑也漸漸釋放,重拾自信後的笑顏更加地面向陽光。

再度回想美鈺話裡的弦外之音,

早已把你推向了門外,就該把你狠狠的放下。

這一刻,我選擇祝福,真心的期待你幸福。

當我再次捎來你的信息時,可以不再令我揪心難過。

而未來,我已重生,我願再次躍上舞台或體驗平淡人生。

用全新的自己,重新再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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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