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一個夏夜,天空特別地乾淨,月亮和星星似乎也特別的耀眼,彼此爭奪著誰比較閃爍動人,誰又比較嬌艷欲滴,湊合著窗門外的樹梢伴隨著微風,帶著一份難得地夏夜的涼爽,竟讓人是如此身心清澈、痛快舒暢。

我也一如往常,會在打理完自己後就開始幫日記本塗鴉,填上每天的心情、思緒、念想又或者補上這一日裡發生了什麼好玩的、開心的、難過的點點滴滴。
先是隨意地翻開日記本,細細回想這些屬於小學的點滴,回味著那些算得上叫幼稚的印象,便開始認真為這本日記本總結評語了。

位在這間曾經讀了三年的小學,又稱母校校門口對面,是我最喜歡待的書局。

只因為在這裡,是最熟悉,也是最習慣。

只要是遇上九月的開學季,書局、百貨店裡總是會祭出文具、文書相關用品促銷時,

我就不例外地來到這,替自己趕上這波促銷,以增添新的筆袋、筆、筆記本和挑上一本最喜歡的日記本,然後開始寫下新的里程,新的一頁。

 

而這一頁,是開啟我最深最痛,最美最真的記憶。

初踏入校門時,我相信彼此都是充滿期待的、歡愉的,但我們卻不知未來的日子裡等待的是充滿苦澀還是歡樂或是充滿最心慟地愛恨交織


隨著催促聲,我快步地走向前。

「來來來,從這裡排隊,進去抽籤填考卷」一位充滿書卷味的大姐姐,指揮著一群剛剛從小學畢業到來的孩子們。

當我知道是被分發到清雲中學時,意味著我都將告別過去,告別那些不會屬於我的感情。
現在我選擇用快樂自在地心情跟著大姐姐的指揮,邁向教室填好考卷等著抽籤分班級去。
這是一個號稱能力分班與常態分班的時代,部份學校雖是說一套常態卻是依靠能力等級再排班。唯有這所清雲中學,真的依靠每個孩子的測驗結果分配班級。
所以來的孩子竟也是四面八方,衝著名號而來就讀的,更因為這裡畢業的孩子個個獨立、個個會自發性地學習,教學理念是,成績不是唯一,五育唯並重,推廣多項多面學習。

猶記得在小學畢業前夕,同學們分別互道珍重之際,大家紛紛討論起,未來的去向,僅知道只有少部份能到清雲就讀,而大部份的同學還是留在原來的學區裡直升。
就大家按常理推論知道的學區而言,軒文和子揚本應是留在原學區就讀的,所以即便我做了任何選擇,我們終將面臨的是分開,若可以遇見的未來會是如此,我又何必強留下什麼呢?


可我卻在此先後遇見了他們!

不知何故地這二人竟同時就讀了清雲中學,難道也是衝著名校而來的嗎?

在這之前,根本沒有任何同學知道他們會一起邁入這裡,

我更不知道曾為情敵的二人未來會在此再次面對,再次相互向我交手。

但此刻的我,是激動的。


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神,朝我走來,是軒文,我沒有看錯,是軒文。

「好巧!」

『好巧?』我很是懷疑的回應著。

「我們又同校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說呢?」

『呃?』心想,又是這個調調,每次都叫我猜,我怎麼猜啊!

「你怎麼在這,我就怎麼在這啊。」

『你學區又不在在這。怎麼會一樣!』

「遷學區啊!笨喔!」軒文用手推了我一下額頭。

『你去牽遷學區?』

「對啊!阿不然咧?」

『好好的做嘛遷學區?』

「為了妳啊!」

『你說笑吧!』

「妳覺得呢?」

『天知道!』又回到鬼打牆的原點,又叫我猜。我又不會讀心術,到底那句真那句假啊!

「先走了,改天聊。拜。」

『拜!』下意識地覺得,不妙。


轉身,果然遇見了另一個熟悉地身影,是子揚。

「伊雪,你在那一班?」

『我在三班』

「我在十七班」

『你怎麼會,在這?』

「他怎麼在這,我就怎麼在這。」子揚突然露出異樣地笑容。看來他們看見了彼此,但語調是?

『啥?』揪了一下眉頭,怎麼又一個軒文上身?子揚轉性了?

「你還在補習嗎?」

『喔,對啊。』怎麼突然轉話題了?害我差點回不了神。

「老地方?」

『嗯!老地方』

「要上課了,快回教室吧!我在二樓。」

『好。拜。』

「拜。」


回到教室,我更意外地發現班上有個面熟的人物。

是她!我前一間小學的同班同學─林馨誼。

天啊!是我們的緣份未盡嗎?

還是現在流行歷經離別後上再演大重逢嗎?

一連串地驚喜,我還真覺得有點不能正常呼吸。

 

本是該割捨的,卻直奔了我心房;

本是該停泊的,卻橫越了我心弦。

這一秒,我忽然懂了。

是緣份,讓彼此相視地走下去。

而說不清的是愛,道不盡的是情。

如此,誰又該給誰的,就交給祂吧!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個叫上天的命運。


學期一開始,不同以往小學時期,我們多了社團活動的課業,更意味著我們可以多個才藝學習的機會。興奮才冒出頭,不僅僅替自己即將有新的開始而開心了一下,但是我卻誤打誤撞地再次進了合唱團,而且還是進了第一女高音部,這個下場是立即失去了可以選擇學習其他才藝的可能。天啊!這一刻我彷彿又回到了小學一樣,又要過著每天趕場的第一步,當別人升旗時,我又得是努力練著歌曲,日復一日。

我是白痴嗎?怎麼又跌入無窮回圈中了。

最後,我漸漸發現,這裡處處有陷阱,處處有危機。


「妳選好社團了嗎?」你輕聲問。

『別說了,又跌入無底洞。』我只想默哀。

「別難過呀!妳一直喜歡音樂的,不是嗎?」

『是呀!我愛歌唱的。」深吸一口氣,突然釋懷了。

子揚就是這樣地溫暖,總是如此的陪伴。
課後,我們的掃地區域被分到橡樹林,但因為還是夏季,所以樹葉仍是茂密,但卻開滿了花,花瓣此起彼落,偶爾隨風落地,偶爾朝光綻放。可是我卻不愛這濃郁的花香,令人一股作噁。

如果說有人會對花香而非花粉過敏的,我想我會是第一個。

因為這個香氣,實在太令我難受,渾身地不舒服。

只能匆匆掃好,急忙快散。


而我的補習日,從以前的三、六,瞬間變成一、二、四、五、六的晚間。

課的種類也多了,從原本的美語課,轉變成英文,數學,理化。

但我並沒有覺得會為此疲累,反而更期待夜晚的美好。

只是,偶爾意外地發現,我的夜盲症更加地惡化罷了。

所以放學後的路上,我更需要人作伴,免得我跌破頭。

 

「你也搭公車嗎?」你問。

『嗯哼。』拖著一付疲憊的身軀,想找個靠岸。

「今天很累?」

『嗯哼。』

「功課都跟的上嗎?」

『嗯哼。』

「今天沒補習?」

『嗯哼。』

「妳今天的答案,都叫『嗯哼。』?」

『嗯哼。』『呃?』又想欺負我了,偷偷窺探一下他的表情,心想不要吧!今天好倦了。

軒文不再發語,只是靜靜地陪著,一起等待公車,先後邁上公車。又似擔心,怕我站不穩,剎車時總擋在前方,發動時也總輕拉我一把。

 

日子就這樣,你來我往地,過著。

所幸,還有你們偶爾來的訊息,偶爾來的關懷、打氣。

或透過信紙相約,或捎來電話相談。

伴我渡過一次又再一次地打擊。

 

但給的愈是濃烈,我愈是掙扎。

似乎不該如此徘徊,不該如此遊走。

我害怕!

二者之間,都是傷害。

夜深時,我只能獨自思量。


這天是生物課,老師正教著我們如何使用顯微鏡。

我好奇地打量著,卻一個箭步跨過阮依美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卻渾然不知,此刻的她已將我記下。

而我還獨自興高采烈地觀賞微生物的動作。

直到我們開始準備協助班上同學競爭模範生的那一刻,她正試向我宣戰。

但更緊張的情節卻偷偷地佈好地雷,是即將跌入,還待我炸個粉身碎骨。

 

「別忘了?這次數學段考。」你又輕扁了我的頭。

『嗯哼。會贏你的啦!』超想扮鬼臉對你。

「應該加個賭注,妳覺得呢?」覺得你此刻笑容無比恐怖。

『又想做嘛?』狠狠地看了你一眼。

「陪我約會!」

『陪你約會?』我心一揪,差點沒站穩。

「敢嗎?」你盯緊我。

『我敢!』該死,又中招。

這就是軒文,總愛推我跌跤,再來扶我起身。

可嘆是我,無法招架,無力推拒。

情緒卻隨你忽上忽下地起伏。 
「我們現在來討論,要怎麼進行拜票。」班長熱絡地向大家示意。

「模範生會彈琴,我們就上臺彈唱,可好?」阮依美提議。

「讚成。」

「讚成。」

此刻班上的同學都一致性地認可。

「那我們唱什麼歌曲?」班長又發出問題。

隨著他們吵雜的討論聲,我卻選擇沈默地在教室裡的另一角。

但我並沒有被同學放過。

「現在要選上臺唱歌的人,請提名。」班長拉高長音,請大家快給名單。

「阮依美」

「孟伊雪」

『呃?怎麼突然有我的名字出現。』我突然察覺不對勁。

「劉曉君」

「孟伊雪不行啦!她唱歌會走音。」阮依美用高八度的聲音,極力地反對著。

 

『我沒打算上臺,你們自己決定就可以。』我有種受了傷又生氣的感覺,不悅地回應著。


其實心裡想說的卻是,我會走音?那我在合唱團是待假的嗎?

如果妳想求表現,妳可以直接明說,犯不著放箭傷人吧!

但話到了嘴邊,我卻沒能說出口。

我竟然還吞了回去。

只是在心底一吼:『這裡到底是怎樣的鬼地方啊?』


最後,阮依美是如願以嘗的上了臺,唱了歌,而選舉的結果卻還是失敗的。

可,我卻被傷得悲痛了,恐懼了。

時不時的會聽見,班上的誹謗,流言。

我,更安靜了。

 

隨著課業漸漸沈重,我的近視也跟著加重。

隨著隨堂講義漸漸變多,我的課外讀物也跟著加多。

日子則開始被練唱,補習,背單字,讀小說,解習題,看漫畫,K講義筆記,讀課文書籍,一一佔據,而成績則一直維持在前十名。

 

「最近很少見妳笑。」你說。

『嗯,沒有什麼特別開心的。」我輕描淡寫地應著。

「妳,喜歡我嗎?」你問。

『啊?』涮,筆記本滑落我在我腳上。

「我一直在等妳,妳喜歡我嗎?」你激動著。

『我喜歡你。』我望著你微笑,可那不像愛。

「真的?」你展開了笑容。

『但!』我用力低下了頭,只留下黑髮在你面前。

我能感受子揚的急促呼吸聲音漫延,卻不能感受自己的緩慢心跳速度律動。

難道?卻不懂。

你明明是走近了,我卻更是遙遠了。

我?他?是愛嗎?我迷惘了。

但,這一次我回應了。

我期待,改變! 
總算來堂我喜歡的課了。

今天上的是靜物寫生,素描課。

聽著課堂老師的講解,從構圖,從光源,從用筆逐一細細道來。

我開始放鬆,沈澱在這個畫室裡,

用我感性的筆觸勾勒著眼前景物。

我喜歡這樣的寧靜。

 

「妳最近都不大理我。」你忿忿不平。

『有嗎?』我平靜以對。

「妳變心了?」你吶喊。

『變心?』望著你,我也問了自己,我有嗎?

「是他嗎?」你問。

『是他嗎?』我問。

「我知道了。」你回。

『我,不知道。』我回。

夕陽落幕,輕撫你臉。

剎那發現,今天的子揚很不一樣,竟有種說不出的感傷在他眼眸。

我該向前?還是轉身?

其實,我發現,我對於我們之間並非愛情。

我沒有時刻悸動,沒有臉紅心跳,沒有期待害羞。

自始至終,都不曾是戀愛。

我不曾愛,對他。

可我?答應了,答應他的喜歡。


隨著素描課程結束,每個人開始準備著繳交各自的畫作。

而我卻接到阮依美給我的私人電話,她竟私下要求我幫他畫完作業。

我畫?還是不畫?

我想我當下一定是瘋了,因為我答應了她。

雖然我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完成,但也是因為我前面很認真地畫過一場。

可笑地是,學期末校內的畫展,老師把我畫的二張畫都呈出去比賽了。

而名字掛著的當然是我和阮依美,但這二張素描竟還分別入選全校第二及第三名。

可是始終卻沒人知道,那第三名作者還是我,我還任憑依美對著班上同學臭屁地表現出一付了不起的模樣。

我想,我一定是瘋得太超過。

最後,我不得不討厭這裡,討厭這樣的自己。

期末,導師語評:「文靜乖巧。」竟是令我如此可笑。

 

「我看到了妳的畫。」你驚喜。

『嗯。是靜物素描。』我欣喜與你相遇。

「你也愛畫畫?」你疑惑。

『是呀!最近愛上的。』

「加油!」

『我會。』我卻想給你更多期待。

這是軒文難得的溫柔,我卻更迷戀!更迷戀?

我聽見我心傷。


情感交錯,愛恨交織。

在班級的一切,我只能無聲地抗議。

在這一年裡,我很不快樂。

想遺忘的忘不掉,想揮別的揮不去。

我第一次發現,我是如此地孤寂。

突然地懂得,偽裝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教室裡的我,不是我。

校園外的我,才是我。

但誰懂?

 

為什麼我會容忍依美,答應依美,順著依美?

可悲的答案背後,她竟是第一也是唯一,發現我不屬於眾所知道的那個我。

讀出我渴望的明白,期待的懂得。

 

又為什麼我會回應子揚,答應子揚,依偎子揚?

可悲的答案裡面,他竟是第一也是唯一,勾起我手指裡眾所期盼的那個我。

拉出我勉強的笑顏,刻意的偽裝。
重逢似乎沒有給我帶來更多的歡喜,僅僅只停留了一個剎那,在歡欣一陣後即刻落幕。

隨即而來地,卻是我更孤寂的痛哭失聲。

因為情緒反差的壓力,因為城鄉孩童的差距。

沒有你的扶持,我無心面對;

沒有你的陪伴,我無力抵抗;

沒有你的支撐,我無處躲藏。

我不善攻於心計,更不懂掩飾心情。

只能藏得更深,躲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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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